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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名作家的短篇文章

沉默 村上春树

我问大泽过去他吵架时打过谁没有。

大泽仿佛看什么刺眼东西似地眯着细长的眼睛注视着我。

“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呢?”他说。

那眼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他,其中有一种活生生的东西放射着尖刺刺的光。但那也仅限于一瞬之间,他迅速把光收回,恢复了平素温和的表情。  继续阅读

红鬼的眼泪 滨田广介

不知道是哪儿的一座大山,山崖下边有一所房子。

大概是樵夫住的吧。

不,不是的。

那么,一定是狗熊住在里面了。

不,也不是的。

那儿只住着一个红鬼。那个红鬼的体形、相貌都和小人书上画的那种鬼截然不同。但是,他同样瞪着两只大眼睛,头上长着仿佛犄角一样尖尖的东西。 继续阅读

母难月 吴念真

爸爸十六岁那年从嘉义跑到九份附近的矿区工作。十六岁还不能进矿坑,所以他在炼金工厂当小工。

他发现工厂里有一个年长的女工几乎每天以泪洗面,于是善意地问人家出了什么事,那妇人说她儿子在山上工作时中暑死了,十六岁,跟他一样大。 继续阅读

刹那间往事涌在心上 贾行家

对面这女人,一边嚼着,一边掀动两片油乎乎的嘴唇不停地说。他觉得恍惚,是在不该睡的时候睡、从不该醒的地方醒来时的难过,每到这种时候,他会一时想不起自己是谁,或者为了时间被如此度过而惊讶。比如说,他竟然和这女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十五六年,也包括那些夜班在内。此外,还有点儿庆幸,毕竟不用再和她睡在一起了。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吧:穿那种半镂空的黑色紧身低胸上衣,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大花;头发焗成暗红色,有谁能看出来她本来想要什么色么;把过去文的“半永久”眉形也洗掉了,用粗笔重新画过,她一边说,腮帮子和脖子上的肉就跟着颤动,那两道黑粗线还是死的。他看得出,为了见他,她是打扮过的。这一打扮,她年轻时的冤魂仿佛飘荡在附近什么地方,那时的她,虽说也不是多好看,但清清净净,像个正经的早上。他撇过头,去看窗子,夜色落了下来,窗户上映的都是饭馆里的黄色灯光,她的侧影,还有桌上的酒菜。他俩要了盘拌凉菜,酸菜馅饺子和酱焖的“牛尾巴”鱼,他点过啤酒之后,又要了盐炒的花生米。 继续阅读

一只狗的情感难题

一只狗,随着它的主人住在高楼的两居室里,它见到的主人就是一对年轻的夫妇。它习惯于他们早出晚归,并且知道以最热烈的亲吻迎接主人的归来。后来主人有了新房,旧居给了一对老者,是男主人的父母,而这只狗又有眼伤,怕它无法适应新环境,所以就留在旧居,这也意味着,它必须适应新的主人。再后来,旧居又搬进来一个新人,就是男主人的哥哥,他总是早出晚归,做一份自己的工作。 继续阅读

动物安详 贾平凹

我喜欢收藏,尤其那些奇石、怪木、陶罐和画框之类,旦经发现,想方设法都要弄来。几年间,房子里已经塞满,卧室和书房尽是陶罐画框乐器刀具等易撞易碎之物,而客厅里就都成了大块的石头和大块的木头,巧的是这些大石大木全然动物造型,再加上从新疆弄来的各种兽头角骨,结果成了动物世界。这些动物,来自全国各地,有的曾经是有过生命,有的从来就是石头和木头,它们能集中到一起陪我,我觉得实在是一种缘份,每日奔波忙碌之后,回到家中,看看这个,瞧瞧那个,龙虎狮豹,牛羊猪狗,鱼虫鹰狐,就给了我力量,给了我欢愉,劳累和烦恼随之消失。 继续阅读

电视有点用,但是不大 约翰·麦克纳尔蒂

我搭的士从七十二街去四十四街和第五大道街口时,车里好像不通风,所以我转了下摇柄,把窗户摇下一点点。

“没关系,”那位司机说,“我可以把这边的摇起来,如果你不反对。”

“噢,没问题。”我说。

“两个窗户全开着,就会有风吹到我的脖子根上,”他解释道,“我应该回家的,我感冒了。” 继续阅读

冬天 – 茅盾

诗人们对于四季的感想大概岂不同罢。一般的说来,则为“游春”,“消夏”,“悲秋”,——冬呢,我可想不出适当的字眼来了,总之,诗人们对于”冬”好像不大怀好感,于”秋”则已”悲”了,更何况”秋”后的”冬”!

所以诗人在冬夜,只合围炉话旧,这就有点近于”蛰伏”了。幸而冬天有雪,给诗人们添了诗料。甚而至于踏雪寻梅,此时的诗人俨然又是活动家。不过梅花开放的时候,其实“冬”已过完,早又是”春”了。 继续阅读

常德的船 沈从文

常德就是武陵,陶潜的《搜神后记》上《桃花源记》说的渔人老家,应当摆在这个地方。德山在对河下游,离城市二十余里,可说是当地唯一的山。汽车也许停德山站,也许停县城对河另一站。汽车不必过河,车上人却不妨过河,看看这个城市的一切。地理书上告给人说这里是湘西一个大码头,是交换出口货与入口货的地方。桐油、木料、牛皮、猪肠子和猪鬃毛,烟草和水银,五倍子和雅片烟,由川东、黔东、湘西各地用各色各样的船只装载到来,这些东西全得由这里转口,再运往长沙武汉的。子盐、花纱、布匹、洋货、煤油、药品、面粉、白糖,以及各种轻工业日用消耗品和必需品,又由下江轮驳运到,也得从这里改装,再用那些大小不一的船只,分别运往沅水各支流上游大小码头去卸货的。市上多的是各种庄号。各种庄号上的坐庄人,便在这种情形下成天如一个磨盘,一种机械,为职务来回忙。邮政局的包裹处,这种人进出最多。长途电话的营业处,这种坐庄人是最大主顾。酒席馆和妓女的生意,靠这种坐庄人来维持。 继续阅读

出租车上的吸血鬼 — 村上春树

坏事往往是赶一块儿来的。

这当然属于泛论。但如果真有几桩坏事赶在一起,就不是什么泛论了。同约好见面的女孩失之交臂,上衣扣脱落不见,电车中见到不愿见的熟人,虫牙开始作痛,雨不期而至,搭出租车因交通事故受阻——这种时候若有哪个混蛋说什么坏事要来就一块儿来,我肯定把他打翻在地。 继续阅读